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哀歌小说网 > 短篇文学 > 冰点乙醇文集  作者:冰点乙醇 书号:3837  时间:2016/10/18  字数:2714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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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真真躺在病上,感觉很疲惫,整个人就象落叶在随风飘,其实她什么也没做,只是心里累,似乎还没有从昨天的噩梦里醒来。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,她懒得抬头去看。准是爸妈和医生,他们正为她做手术的事头疼不已。他们肯定是来和她商议做手术的事。不做!真真咬着牙让自己坚持着。十八年来第一次这么勇敢地违抗父母之命。病房的门开了,爸妈和医生进来,围在她的前。我们已经和医生商量好了,爸爸说,赶紧做。我说过了,不做!真真扭过脸去不看他。医生看着她,一副为她着想的神态说,小姑娘你就做了吧,你这么小…真真打断她说,我说了,不做!妈妈转到她的面前,不做也得做!你还不够丢人吗?!你让我们的脸往哪放?!随便你往哪儿放!真真毫不畏惧地看着她,你要给我做了我就死在医院里,你们就不丢人了。你到底想干什么?妈妈吼了起来。我只要留下他。真真说完闭上眼睛,任他们用什么眼神看她。她是爸妈的心肝宝贝,是他们的心尖,他们不敢太她的。她心里也觉得对不起他们,但现在,她必须坚持。他怎么样了?她问医生。少提他!妈妈吼到。医生弯下轻声说,还在监护室里,目前还没有离危险。我可以去看他吗?医生摇了摇头。她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,一滴晶莹的泪珠悄悄滑落到枕头上。

  她要留下的,是腹中一个多月的胎儿。那是他们的结晶,虽然那么意外,但现在,他是她对他唯一的安慰。她和小许相恋的一年来其实是伴着吵闹和不时的分手过来的。他们彼此都离不开对方,却又因年轻气盛而不肯接受感情和对方的约束。多少次斩钉截铁的宣告分手又被多少次“偶然”的相遇化解。爱情是什么谁也无法说清,十八岁的爱情更是扑朔离。

  爸爸妈妈心疼女儿却又无计可施,无奈地离去。医生在她的边坐下来,理着她的头发,你为什么非要把他留下来?孩子是他的,是他用生命换来的,我无权做掉。她看着医生,幽幽地说,你能知道当火车开来的时候,我那种绝望的心情吗?如果他…他要有什么意外呢?医生抓着她的手,她的手是冰冷的。他已经有意外了,如果他不在了还有孩子在。你这样你爸妈会很伤心的。如果不这样我会死的。真真看着医生,眼神非常坚决。医生看着她,点了点头。我真的很想去看看他。她说。医生想了想,只能在门外。可以。真真说着就要下。医生忙扶住她,不忙,我先去看看,你等一会儿。真真点点头。医生去看了看,回来搀着她去往重症监护室。她其实都不需要她搀扶。她站在监护室门外,脸贴在门上往里看去,小许正静静地躺在上,他身上了很多绷带,还有很多管子在他的身上,接到一些仪器上。昨天还在和她吵架的人,如今却连生命都要用机器维持。她真想进去扑到他的身上痛哭一场,用力把他摇醒。可那是监护室,是无菌的,她明白这一点,只在门外泪满面地看着。

  昨天,是他们第NN次分手,相约在家附近的铁路道口解决问题,其实也没什么问题,只是习惯性的最后见次面而已。他们争论着一些只有他们才觉得有意义的事情上了铁路,在轨道上慢慢地走着。当时天气非常好,晴朗朗的,几片洁白的云悄悄地飘着,没有风,太阳也很温和。他们就那么边走边吵,互相提醒着对方这是最后一次分手了。后来他们就在一跟铁轨上坐了下来,继续争吵着。她还发狠地纠角上的一带子。他们没有发现火车开来,是火车先发现他们,它开始鸣笛,他们才知道火车来了。小许轻轻一跳就到了坡下,可她却走不动了。她休闲角处的带子,刚才已经被她在了铁轨的一个螺丝上,怎么也扯不下来。火车越来越近,她也越发着急起来。

  爸爸妈妈向小许的父母施,让他们来劝她。他们其实也巴不得真真把孩子生下来,儿子没了有孙子也好啊。真真一概不理,我不是为别人,她说,我是为了我和小许才要这个孩子的,你们谁也不用劝,我什么也不会听的。如果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小许醒过来,我就做掉,否则,免谈。大人们互相看看,无计可施。他们可以强行把她送上手术台,但她下来以后呢?她要真做出什么傻事来可无处买后悔药。

  真真很快就出院了,而小许依然昏睡不醒。她守在病房门外静静地看着,总有一种相隔的错觉。医生尽了最大的努力,却依然无法让他醒过来。许家把他们已成了植物人的儿子接回了家,她依然决然地跟着她沉睡着的爱人回了许家。她每天都按医生的吩咐为他做着一切,象个护士,更象个妈妈。渐渐隆起的肚子让她在悲伤之余品尝着一种苦涩的幸福。如果没有这个意外,孩子恐怕早已进了医院的下水道了。

  那天,小许扑向那带子,把她推到铁轨的外侧,他一用力扯断了带子,真真被他最后一推滚到了坡下,而小许却被火车噬了。真真已经无法仔细地回想那一刻了。很多事已经太模糊了,好象过去了几十年几百年,甚至几千年,她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把带子上去的,小许是怎么把她推开的,她唯一忘不掉的是,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,火车正在从她身边轰鸣而过,火车过后,小许已经是一个躺在铁轨上的血人了。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,现在躺在铁轨上的也许就是她真真了。如果小许在那紧要关头稍一犹豫,火车过后铁轨上的也将是她,真真。可是小许没有犹豫,因为真真是他的爱人!真真是他的爱人,也是他爱的人!尽管他们整天吵,尽管他们马上就要分手,但在分手之前,他们是相爱的爱人!真真有理由相信,在那紧要关头,小许是没有时间去犹豫的。

  十八岁的真真一边按着医生的吩咐给小许喂饭,擦身,陪他说话,一边照顾着腹中的胎儿,听着胎教的音乐,陪着宝宝说话,有时甚至要陪爷俩说话,就象一家人一样。有一天她发现小许放在被子里的手伸到了外面,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他拿出来的。她抓住他的手想给他放进去,感觉小许的手微微有些用力。她惊的呆了,然后就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放声大哭起来,弄得小许的父母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,围在她身边不知所措。那一天,她发现小许的眼角有两滴泪慢慢地落下来。而那天,他们的宝宝已经九个多月了。几天后真真就在当初抢救小许的医院里生下了他们的女儿,她给她取名叫“许愿”她许愿:只要小许醒来,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。好象就在昨天,她和小许还象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眷侣,顷刻间,落入凡尘。而在凡尘的一切,她又做的多么合格啊。她也很惊讶自己,没想到自己还真不简单!她已经是一个尽职地子和母亲了,每天守着“丈夫”和女儿,她只想愿望成真。

  上天也算厚待她。奇迹发生在一个早晨,她正在厨房里忙着女儿的早餐,他们两岁的女儿正趴在小许身上,用小手拍着他的膛并一边叫着“爸爸”当她把许愿从小许身上抱起来的时候,她惊讶地发现,小许的眼睛——正在慢慢地睁开。

  2004/12/31于南京 wWW.igE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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